◎黑择明
今年的俄罗斯片子展日前在北京、苏州、黑河三地举行，同步展映了六部近年来的俄罗斯片子佳作，个中有四部因此青春期少年为客人公的，分别是《从头再来》《三分钟缄默》《迷失季节》《捕鲸男孩》。后两部尤为出色，分别用不同的质感呈现了真正的、青春的痛苦悲哀。
“青春痛苦悲哀”
“青春痛苦悲哀”这几个字在坊偶尔许会给人欠安的印象，这可能与某些片子的悬浮感、矫情感无关。矫情即拧巴，譬如绝不拆穿地拜物的同时又宣称对物资绝不在意。只管青春片并非整个云云，但遗憾的是为流量而流量的作品增强了对于青春的某种“刻板印象”——即青春是任性的，“痛苦悲哀”是矫情的，甚至是愚蠢的，因为这种痛苦悲哀早晚会已经往；青春是冲动的、须要改正的，等等。
但这种认知显然是有问题的。或者许还患上回到卢梭那个经典的问题上：甚么是儿童？卢梭认为，儿童不是“小小孩儿”，他是“自然人”，有着人的尊严以及权利，有自己独立的生活与世界，实践上他们最有可能成为自然整合的个体。这是卢梭一个平凡的发明。卢梭之前，譬如笛卡尔则认为，儿童期无非是从狗到人的一个过渡阶段，为了失去人的资格，就必须绝不夷由地对这个阶段进行驯化以及惩戒。好像迄今也有大量成年人持有这种看法。
与此相应的是另一个谬误，即把孩子当成“小天使”，假如他们是全然无辜的，他们承担了成年人间界的罪。但是这种设法原先就是无私的，是成年人某种深层生理的拆穿。这也是为甚么影视作品喜欢用孩子的眼泪博取观众的缘故。假如咱们懂患上弗洛伊德的那个看法，即童年是在指望中并由指望经由过程在客体表达中的欢愉的实践对主体进行构建的情境，就可以晓畅，意识到儿童的真实世界会令相当全体的成人恐慌，以是他们宁愿不去了解。但是这种儿童的真实也象征着，他们在第一次看到不公平的时候会产生苦楚的反馈。因为不公平是“不自然”的，但成人往往用“成熟”去覆盖它，这才是扭曲的做法。
青春期原先就是“痛苦悲哀”的，它是“童年过后一百天”。这个阶段，孩子们最先试探实践各种指望，痛苦悲哀来自真实对想象的挫败感。通常，不孩子像卢梭笔下的爱弥儿那样经由过程训练，可能保护自己身上的“自然”，他们也会因痛苦悲哀就走向极其。但是作为社会规训的实行者，成人并不通晓如何解决。
“我想扭转”
今年俄罗斯影展的一大特点是，从导演到制片人、演员都已经是大哥一代人，且女性片子人占了半壁山河。对还持有某种念旧心态的观众来讲，这些片子肯定有生疏感。另一个特点是，这些影片再也不讲述大乡村的精英生活故事，而是外省的小城故事。这里不古典文学，不芭蕾舞，不甚么鲜明亮丽的生活，而是爽朗、暗淡的。
亚历山大·亨特导演的《迷失季节》在国内片子节上已经斩获了多个奖项。不少影迷认为，这部影片患上多中央让人想起戈达尔的《法外之徒》或者奥利佛·斯通的《天生杀人狂》，抑或者《牝牡大盗》。或者许有一些片子语言的“致敬”，但从根本上说它们是不同的。
《迷失季节》不是一部对于反社会人格与干流社会的抗衡——这些经典影片里的客人公显然通晓自己要干甚么。而《迷失季节》是孩子的惨剧，他们在试探，在摸索，甚至于着末走向消灭。最首要的不同在于，《迷失季节》始终有一个隐蔽的音响铺陈在底色中，这个音响叫“我想扭转”。客人公，中学生萨沙在影片中表达了好几次。《我想扭转》是苏联知名的摇滚偶像维克多·崔的一首歌，在俄语区算患上上人人皆知。这首歌创作于上世纪80年月，能够说是过后苏联社会感情的“音响”，是对泄漏、滞后、陈旧的不满。《迷失季节》一片在俄罗斯本土赢患上宽泛好评，这种潜在的、渴求扭转的音响或者许也诱发了观众的共识。
《迷失季节》的故事改编自真实案例。它讲的是某乡村两个十五六岁的小情侣离家出奔，处于青春反叛期的他们随处搞毁坏，最终走上了持枪伤人，男孩被击毙，女孩随即自尽的不归路。但导演不将其作为青少年立功片解决，而是试图探讨更粗浅的问题。外面看来，这个故事是传统的俄式“父与子”的代际冲突。影片用几个孩子的访谈纪录片终场，经由过程他们的讲述，咱们了解到他们与父辈深深的鸿沟：他们的家长对他们漠不关怀，酗酒、委靡，惯于以暴力手法解决问题，三观陈旧，带给他们的不是欣慰而是惊吓……俨然他们的这一代“爹”与世界脱了节。
但导演并非按照青少年家庭教诲问题的思路去创作的。男女客人公的家长甚至也谈不上有甚么可指摘的。客人公都是在父亲缺失的家庭长大的。女孩萨沙有一个当警察的继父，男孩丹尼尔则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萨沙的继父只管与下一代相同总是失利的，但对她的照料甚至能够说很渎职了；他在法律中也显示了有底线的一壁，并非甚么“负面人物”。丹尼尔的母亲好像对儿子有较强的管制欲，但在单亲母子共生的家庭里这并不稀罕。影片并不虞图渲染对抗——前半全体宛若《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后半全体则近似《韩赛尔与格蕾特：女巫猎人》。
《迷失季节》的非凡之处在于，奼女萨沙被赋与了较强的主体意识。她对社会的故步自封、短缺活力是敏感的，无奈忍受生活的平淡。曾经独立好强的母亲再婚后，成为了一个“只想领有宜家沙发的姑娘”；小城日常存在的停滞，四处的活水一潭，与她被保守思维引提议来的现实主义之间的撕裂，成为她“青春痛苦悲哀”的首要动因。
影片中有个首要的桥段，这两个孩子装作记者采访过往行人：“你满意自己的生活吗？你想做出扭转吗？”回答他们的有老人，有学生，有中年人——他们都不满意自己的生活，不懂患上为甚么生活日益不易，但又认为自己扭转不了甚么，只能忍受……这两个孩子于是最先干各种特别的事件，先是在餐厅大叫，而后逐步降级。这种挑战当中原先就带着一种挑战的、现实主义的象征。甚至在亡命之路上，他们产生的恋情也不乏动人之处，无比纯净。这也是为甚么影片着末一镜是令人回味的：小情侣饮弹后，愈来愈多的人从森林深处走到前景，直视着观众，俨然在质询着甚么。这些脸孔呈现出一种总体特色，即“大哥一代”。
“拟像”殖夷易近
菲利普·尤里耶夫的《捕鲸男孩》则誊写了另一种“青春痛苦悲哀”。以及美国阿拉斯加仅相隔白令海峡的楚科奇区域，地广人稀，气候苦寒，当地原居夷易近世世代代以捕鱼为业，而捕鲸是个中一人人产。男孩廖什卡早迟到出了捕鲸行列，以及爷爷相依为命。但是这里并非容易浪漫想象中的生态乌托邦，生活是清苦的，也是寂寞无聊的。
对这些渔夫来讲，为数不多的娱乐是互联网上的“房间”，即网络色情。无非个中的特点是，这些“房间”里的“网红”并非真正在“直播”，是无奈互动的，她只是在表演。情窦初开的廖什卡被第一眼看到的姑娘击中，并立即爱上了她，对她产生了一种纯真的迷恋。在初恋男孩的脑海中，将这个网络上的姑娘的挑逗看作仅仅对他自己的，认为她也爱上了自己。他甚至找到了这个女孩的邮箱，通晓她在美国底特律，甚至为她学了几句容易的英语，以及诽谤她的人决一雌雄，甚至可能于是误杀了自己的朋侪。这个事宜促使他偷渡阿拉斯加，去底特律找“她”。但接下来的情节可能都是一种幻象：在海的另一边他见到了巨大的鲸鱼的森森白骨，影片在一个变焦镜头后俨然告知咱们，这个利维坦是男孩的噩梦，他并无真实来到过他乡，小搭档也不死去，只是受了伤——即使这个末端，可能也只是一个美好的梦。
男孩的痛苦悲哀是“超真实”的。这是前现代的淳厚遭逢后现代的虚像时一定会感受到无奈承受之轻。这部影片显示出的真实之处在于，楚科奇区域再也不被呈现为夷易近族志纪录片式的“淳厚”。相反，作为寰球生态链条上的首要一环，这里早已经被毁坏，而且早已经是寰球消费主义景观的一个全体。这些“直播”作为“拟像”，用视觉图像对身材深处的冲动以及指望进行殖夷易近。经由过程对身材以及指望的管制，完成一种更高版本的规训。而这个男孩的“青春痛苦悲哀”要是说更令咱们震动，首要在于只有他信赖那是真的；而那些耻笑他的人，也并非因为比他崇高高贵。因为他们并无想过，拟像早已经轻轻从头界说了他们的情感瓜葛，而且是弗成逆转的。
